44小說網 > 大明測字天師 > 第六百四十一章 肉身成圣
  震驚京城及整個大明的“嚴世藩兒子地府歸來寫詩揭發蕭風欺君申冤報仇案”,在鬧得沸沸揚揚之后,終于有了一個離奇的收場。

  誰也沒想到,竟然是入世觀的二當家,為了讓大明萬歲和大明天師翻臉而策劃了此案,讓人唏噓不已。

  嘉靖迫不及待地召開了大朝會,向百官及整個大明宣布這件事的結果。這充分說明了嘉靖的精明智慧。

  不管這件案子本身如何,嘉靖把蕭風從征討日本的前線硬召回來,早已引起了一些人的暗自揣測。

  尤其是官場中人,一個比一個精,都在私下議論,蕭風功高震主,萬歲與蕭風的蜜月期結束了。

  嘉靖當然不希望群臣這么認為,尤其是不希望蕭風這么認為。有些事兒,盡管做,卻不能認,例如……

  所以嘉靖急吼吼的召開大朝會,其實就是舉行一個新聞發布會。

  告訴官場及社會各界,我和蕭風的關系依舊是十分友好的,牢不可破的。

  這種發布會的主要作用是統一官方口徑,穩定民間情緒,是必須要走的流程,至于大家信或不信,倒在其次。

  這種新聞發布會,百官經歷的多了,自然都知道該如何捧場。他們完美地表演了捧哏三部曲。

  從剛聽到真相時的震驚與恍然,到對老道如此行為的痛恨與不齒,最后升華到對正義戰勝邪惡的欣慰與贊美。

  “真想不到,竟然是如此這般的,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!幸虧萬歲英明,陸大人冷靜,各級官員辦事得力……”

  “歸根結底還是萬歲英明占主流,萬歲首先就沒有被那些障眼法所欺騙,才能英明指揮大家破案!”

  “我平時就看那老道不順眼,現在證明,下官這雙眼睛還是有水的!”

  “所以說,江山易改本性難移,一個當過賊的人,本性可想而知!”

  “賊子野心,癡心妄想!萬歲何其信任蕭大人,豈是這等拙劣的離間之計可以破壞的?”

  “那是,要放在別人身上,這種事兒不管萬歲信或不信,按規矩都是要全家先抓起來候審的。

  可你看萬歲怎么樣,除了把張無心和戰飛云兩個人帶去協助調查,其他人一律沒動!

  這說明萬歲對蕭大人何其信任也!自古以來君臣之間,能做到這樣,當真是前無古人,后無來者呀!”

  群臣賣力的捧著哏,嘉靖的心里卻始終開心不起來,因為他最關注的,其實是蕭風的態度。

  他開這個大型新聞發布會,就是要向全天下表明自己和蕭風的關系完全沒受這件案子的影響,因此蕭風的表態至關重要。

  這就像求婚一樣,主角不表態,旁邊一群人起哄“在一起”有個什么屁用,彩禮能少一分錢嗎?

  比起那些無腦吹捧的官員,徐階、高拱、張居正自然更加深諳此理,都默然地看著蕭風。

  尤其是張居正,已經急得好幾次咳嗽,暗示蕭風應該站出來喊“我愿意”了,否則萬歲哪有臺階可下呢?

  蕭風深吸一口氣,上前一步,拱手為禮。賣力烘托氣氛的官員們立刻閉嘴了,等著聽蕭風的表態。

  “師兄,這件案子能真相大白,又沒有造成什么后果,全靠師兄的信任,法外施恩。

  否則正如各位大人所說,按大明律,此事一出,只怕我全家就要被抓起來了。”

  嘉靖滿意地點頭,師弟的表態雖然來得晚了一點,朕的膝蓋有點跪麻了,但畢竟結果是好的。

  “師弟言重了,你我雖為君臣,但也是仙門師兄弟。臣子或許會欺君,但我相信你是不會欺騙師兄的。”

  這話說得百官心里都酸溜溜的,這就是當氣氛組最容易受到的常見傷害。

  比如新郎總是會對新娘說: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。完全不顧及旁邊大批的女嘉賓作為女人的感受。

  蕭風點頭道:“既然案子已經結束,我有兩個請求,還請師兄允準。”

  嘉靖連連點頭:“你這段時間,東征西討,勞苦功高,朕正讓內閣及六部為你議功請賞呢。有什么要求,你盡管說就是了!”

  張居正猶自未覺,但老辣的徐階和高拱同時看向嘉靖,心里暗自驚佩:萬歲就是萬歲,太冷靜了。

  在這種主動求和好的大氛圍下,一般人都會把持不住,連房產證都交出去表達忠心,但嘉靖雖然表現得情深義重,其實心里十分清醒。

  他強調蕭風勞苦功高,就是在暗示蕭風,你的功勞已經太高了,所以就別提回去帶隊打日本的事兒了。

  日本可以交給別人打,你現有的功勞,就已經讓朕很為難了,所以要見好就收,順坡下驢。

  按說以蕭風的智商,他是絕不會聽不懂嘉靖的暗示的,這一點徐階和高拱都相信,他們從未低估過蕭風的心機。

  然而接下來蕭風的表現讓他們驚掉了下巴。蕭風就像是個初入朝堂的雛一樣,好像完全沒聽懂嘉靖的弦外之音。

  “師兄,日本乃大明之心腹大患。如今日本海陸主力都已在大明沿海被殲滅,正是最衰弱之時。

  大明國運之戰尚未結束,這一戰至關重要。我愿意再赴沿海,領兵出征,為大明開疆拓土,滅此朝食!”

  嘉靖也愣住了,師弟,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?

  我問你愿不愿意,你應該說愿意或者不愿意,你給我介紹隔壁老王是啥意思?

  既然聽不懂暗示,那就只好挑明了,好在嘉靖對此早有準備。他也預料到蕭風對打日本的執念可能會讓他變得格外固執。

  “師弟啊,不是我不想讓你去打日本,你剛才也說了,打日本機不可失,但你因為這件案子又被絆住了身子。

  所以我已經讓內閣和兵部下令,命令大軍出發了,此時應該都快到日本了吧。

  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,還不如安坐京城,靜待捷報。師弟呀,雖說能者多勞,但也不能累死你啊。”

  蕭風心里一沉,惱怒地看向徐階,徐階滿臉無辜:你看我干啥呀,萬歲讓我下旨,我還能頂回去嗎?

  再說了,打日本誰打不是打,你為什么就那么執念地一定要自己親自去打呢?我們也是為你好啊!

  嘉靖當然看出了蕭風對朝廷先斬后奏的憤怒,為了不破壞氣氛,他趕緊大聲道。

  “徐首輔,給蕭風的議功出結果了嗎?今日大朝會,正好議一議此事啊!”

  徐階躲開蕭風的眼神,沖嘉靖行禮道:“萬歲,內閣和兵部、禮部合議后,認為應給蕭風封公爵。”

  公侯伯子男,公爵地位最尊,徐階顯然是明白嘉靖的心情,壓根就沒考慮過渡,直接頂格了。

  嘉靖也頗為滿意:“那,封號是什么?”

  徐階大聲道:“蕭風昌盛國運,定鼎大明聯邦,禮部之意,因定國公、興國公兩號在開國時都已封賞。則蕭風可封為昌國公。”

  嘉靖搖搖頭:“不用昌國公,直接叫蕭國公吧,這樣的名號就固定了,不會被別人頂替。”

  群臣都是一愣,公爵起名其實是有規律的,最高級的公爵,就是用古代國名來起的。

  人們平時聽到定國公、鎮國公、興國公這些,感覺很牛逼,但其實最牛逼的是韓國公、鄭國公、這樣的稱號。

  至少在明朝時是如此的,朱元璋開國封賞公爵,領頭的六個就是如此。

  分別為韓國公李善長、魏國公徐達、鄭國公常茂、曹國公李文忠、宋國公馮勝、衛國公鄧愈。

  至于什么定國公,興國公之類的,都是后面才慢慢封賞的,難以與這六位相提并論。

  現在嘉靖直接給創造了一個蕭國公,不但不是按吉利字取的,甚至都不是按古國名取的!

  這根本就是給蕭風私人訂制的爵位,世襲罔替的意味不言自明。這天大的恩寵,不管砸在哪個臣子的身上,都足以把人砸暈。

  百官面面相覷,都覺得萬歲今天的姿態確實是放得夠低的,幾乎都有點舔狗的感覺了。

  可蕭風恍若未覺,一點受寵若驚的表現都沒有,他低頭想了片刻,才拱手道。

  “師兄,為國效力是應該的,幫師兄昌盛國運也是應該的。蕭風不想封爵,只求師兄免去老道凌遲之罪。”

  嘉靖的臉色不易察覺地冷了冷,但馬上就微笑道:“師弟,此事不是已經商議過了嗎?

  并非朕不講情面,實在是國法無情。老道之罪,乃是欺君之罪,挑撥你我不和,形同謀逆。

  這等大罪,若不處以極刑,何以平天下悠悠眾口?又何以震懾那些居心叵測之徒呢?”

  蕭風搖頭道:“萬歲,老道已經身中奇毒,必死無疑。

  他等不到上刑場了。不過一具尸體而已,萬歲和他較什么勁呢?”

  老道死在半個時辰之前,就在蕭風上朝的時候,他也終于等來了自己的最后時刻。

  毒性發作的時候,很疼很疼,老道咬著牙,不愿意發出呻吟聲,只是喘氣越來越粗重。

  到后面,他感覺自己的全身在緊縮,像抽筋一樣。很多人都抽筋過,但很少有人知道,全身上下一起抽筋,有多痛苦。

  每一根肌肉都在收縮,繃得緊緊的,就像要斷裂一般。肌肉的收縮,把外面的皮膚也拉得緊繃繃的。

  老道感覺自己在縮小,越縮越小,就像自己回到了孩童時代。到最后,劇痛消失了。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片金光。

  光芒中,他看見了蕭風,看見了小冬,看見老拐,看見了張天賜,看見了很多很多朋友,小青站在最后面。

  他走過這些人的身邊,這些人都看著他,只是向他揮手,并沒有靠近。然后他看見前面出現了其他人。

  他看見了那些孩子,不是入世觀的那些,而是梅隴鎮上的那些孩子,他們笑著看著他,手里都捏著流油的包子。

  他看見了師父,當年名動江湖的千手如來,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無聲無息地逝去。

  此時師父卻站在大缸的旁邊,一邊給他泡藥,一邊告訴他女人是老虎,遇見了千萬要躲開。

  老道咧嘴笑了笑,罵了聲“老騙子”,早知道女人這么好,當初我就該學學司馬光。

  然后老道看見了夏鼎,看見了母親。夏鼎板著臉不看他,母親卻一臉心疼地看著他,哭個不停。

  老道心里一陣發酸,卻還是倔強地沖母親笑了笑,揮揮手就走過去了,直到看不見了,才松了口氣。

  在金光的最深處,老道看見了夏言。夏言像活著時一樣,穿著奢華的綢緞,威嚴高傲,不可一世。

  但當他看見老道時,威嚴的臉上露出了笑容,還伸手拍了拍老道的頭。

  “夏語,你又長高了。別偷東西了,你喜歡什么,哥哥給你買,好不好?”

  老道聽話的點點頭,任由哥哥牽著自己的手,走進那片金光之中。

  黑暗的詔獄之中,老道停止了顫抖,輕輕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氣。

  大殿上,聽完蕭風的話,嘉靖一愣,看向陸炳,陸炳也愕然看著蕭風。然后看向嘉靖,輕聲道。

  “萬歲,老道進牢里時是搜過身的,身上并沒有毒藥。”

  就在此時,一個錦衣衛匆匆而入,陸炳迎上幾步,小聲聽完后,看向嘉靖。

  “萬歲,老道……死了。”

  嘉靖的臉色終于變冷了:“師弟,是你動的手腳嗎?你可知幫凌遲之罪的人自殺,也是有罪的!”

  蕭風淡淡的說:“萬歲,是我干的,我趁給老道倒酒時下的毒。蕭風認罪。請萬歲降罪責罰。

  何況再怎么說,老道都是我入世觀的二當家,我身為觀主,本就難辭其咎。”

  嘉靖一愣,看向陸炳,陸炳輕輕的向他搖搖頭,表示有自己在身邊,蕭風絕沒有機會下毒。

  嘉靖恍然大悟,看著蕭風,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慚愧。

  他想的是以封爵來平息蕭風的不滿,蕭風卻主動以罪責抵消功勞,師弟還是為我想得更多呀!既然如此……

  “既然如此,也罷了。老道的尸身由你處置吧。此次你功勞很大,朕也不降罪與你了,爵位卻是要降一降……”

  蕭風搖頭道:“師兄,你說的對,我東奔西跑的,很累了,想歇歇。

  封爵我愧不敢領,請準我在家休息,無事不必上朝,便足感師兄盛恩了。”

  不僅嘉靖,連百官都能聽出,蕭風的語氣中帶著極深的無奈和疲憊感,眾人心知肚明是因為什么。

  不過百官心里也都在想,萬歲著實對蕭風是很不錯了。

  換了他祖宗,見蕭風立了這么大功,還想搶著立功,沒準直接就把蕭風砍了腦袋,賜了大鵝。

  所以萬歲極力的保護蕭風,已經仁至義盡了,至于蕭風,明顯是在鬧脾氣……賤人就是矯情!

  嘉靖無奈地笑了笑,自己在想象中摸了摸蕭風的頭。

  “你累了就歇著好了,上朝的事兒,狀態好就上,狀態不好就不上。

  養精蓄銳還是必要的,如果狀態不好時硬上,感覺也不好,用處也不大。”

  蕭風行禮后直接跟著那個報信的錦衣衛走了,失去了主角的新聞發布會也就草草收場了。

  嘉靖雖然覺得師弟脾氣有點大,但總體感覺還算滿意。

  而走出皇宮的蕭風,臉色木然地跟著錦衣衛來到詔獄。詔獄外面停著張天賜早已準備好的馬車。

  可當蕭風見到老道尸體的時候,他心里的怒火漸漸消散,嘴角也露出了一絲微笑。

  那情花奇毒要了老道的命,但也把老道的尸體,變成了一個極其神奇的樣子。

  老道盤膝而坐,全身的水分似乎都消失了,本就瘦骨嶙峋的身體,更加小了一圈,硬邦邦的。

  但他的尸體并不像沙漠里的干尸,而是皮膚光滑,帶著暗金色的光芒。

  這就是佛道兩家都奉為肉身成圣的金身啊,是多少修行者一輩子夢寐以求的遺蛻。

  (我知道真正的肉身成圣不是這個意思,不過這個詞兒本身也不是道家經典中的,是小說里出現的,所以此處化用,大家就不用較真了。)

  在傳說中,這是和羽化同樣的飛升之路。究竟是奇毒所致,還是功德圓滿,蕭風更愿意相信后者。

  蕭風從牢里把老道的尸體抱出來,詔獄外圍滿了聞訊趕來的吃瓜群眾,見到老道的金身,都目瞪口呆。

  有幾個虔誠信道之人,甚至當場就想跪拜,蕭風擔心惹出事兒來,趕緊把老道的尸體抱進馬車里。

  “各位,老道是有罪之身,萬歲開恩,免其凌遲之罪,命我將其尸身安葬。

  他是入世觀的二觀主,自然就該葬在入世觀里。各位若有心,可到入世觀去一起唾棄他。”

  說完揚起馬鞭,馬車直奔入世觀飛奔。大批的信徒跟在馬車后面,跑得跟頭把式的,生怕去晚了擠不進去,撈不著唾棄的機會。

  老道被蕭風安葬在了大殿的地宮里。那個地宮,蕭風睡過,常安睡過,如今終于輪到老道睡了。

  不同的是,仙字石已經不在了,大殿里空空蕩蕩的。但蕭風也知道,老道用不著仙字石,他功德圓滿,已經不在凡塵世界了。

  蕭風走出大殿的時候,無數的百姓已經等得不耐煩了,一擁而入,站在大殿里唾沫橫飛的唾棄老道。

  很多人唾棄的太激動了,干脆跪在地上唾棄,嘴里烏魯烏魯的,也聽不清到底是罵些什么。

  因為仙字石已經搬走了,大殿里空空蕩蕩的,也不拉著鐵鏈子擋著香客了。

  禁軍和錦衣衛依舊在巡邏,但他們可以不讓香客們拜祭老道,卻管不了香客們唾棄老道。

  那首詩傳得沸沸揚揚的,所有人都知道老道就是夏言的弟弟了。百姓們并不像朝廷想得那么傻。

  夏言也好,老道也罷,你們說他是罪人,我們不敢說不是。但我們心里是怎么想的,你們也管不了。

  我們到大殿里唾棄,但我們的心里在拜祭,我們手中無香,心中有香,你管得了我們心里想什么嗎?

  「點點更健康!投投更健康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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